一西方“力量型”科学范式的理论溯源及其界限 今天我们提到科学,一般指的是近代西方科学,它起源于希 腊的理性科学,重视数学的运用与实验的检测, 因而也称为数理 实验科学。[ 1]西方近代科学既有对希腊理性科学的继承,同 时受西方近代文化观念的影响, 它在某种程度上也偏离了希腊理 性科学对自由精神的追求, 正如吴国盛先生所言, “近代科学不 仅是希腊理性精神的正宗传人和光大者, 作为现代工业社会的奠 基者,科学还以其‘效用'服务于意欲‘控制'的人类权力意 志。这是近代科学的一个崭新的维度:力量化、控制化、预测化。” [2]这样,主体维度的价值诉求加上对物质力量的狂热追求, 构成了近代科学精神的核心部分,也就是尼采所说的强力意志。 这种强力意志构成了西方近代文明的主旋律, 也造就了西方“力 量型”科学范式。
[3]西方“力量型”科学范式虽然在过去几百年中获得了 飞跃性的发展,二十世纪的科学与技术却展示了西方“力量型” 科学本身的某种界限。 20 世纪基础科学的三大成就相对论、量 子论和复杂科学的核心思想和结论分别从宇观、 微观和宏观尺度 证实了西方“力量型”科学的局限性, 且这种片面性越来越被人 们所认识。
[4]无论是西方科学自身的发展,还是在处理与社会、自 然的关系上,西方“力量型”科学范式都面临着发展的瓶颈问 题。和谐的生态觉悟、 科学的前沿发展都呼唤一种新的科学范式, 而这种新的科学范式的核心思想与东方文明中的生态智慧不谋 而合,作为东方文明代表的中
国文化与科学将面临新的历史机遇 与挑战。
二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天人和谐”思想对“力 量型”科学界限的消融
二十世纪以来, 以相对论、 量子力学和复杂科学为代表的前 沿科学, 通过深刻的观念转变和理念创新, 打破了时空对立等二 元对立观念, 演绎了自然宇宙和谐一体的更为纯正的科学自由精 神。这种情况下,强调和谐一体的中国传统自然观,在解释新的 科学思想上, 较之西方“力量型”科学所依赖的机械自然观显得 更加优越。[ 5]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一些人自然地把他们的目 光投向了东方文明, 投向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 以解决 人类面临的全球科技文化困境。
1 儒家文化中的生态智慧:“天人合一”思想的发掘 儒家文化具有
十分丰富的内容, 它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大主 流。儒家文化在中国思想史上曾发挥过重要的作用, 对于当代科 技的有序发展也有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6]第一,儒家整体性 的思维方式有助于克服西方近代科学的原子论限度。 儒家的“天 人合一”观始终把宇宙看作为一个整体, 如孟子认为自然之天产 生万物, 人和万物只有一个来源, 万物和人都是其整体的一个组 成部分, 且彼此相互倚赖。 儒家的整体性思维方式反对把人与自 然相分割和对立, 这有助于消融西方近代科学中还原论、 原子论 的错误理念,有助于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协同发展的关系。 第二,儒家“天人合一”思想有助于消融近代“力量型”科学范 式中的主体外化倾向。 在和谐的状态中求发展, 在尊重自然的前 提下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是儒家“天人合一”思想给予西方 “力量型”科学最大
的启迪。 如荀子认为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各有 不同分职, 只有充分把握好天与人的分职, 才能清楚地认识天与 人的发展规律,从而更好地认识与改造世界。[ 7]第三,儒家 “天人合一”观有助于改变西方“力量型”科学的控制论世界 图景。儒家“天人合一”思想建立在深厚的伦理道德基础之上, 如孟子主张“亲亲而仁民, 仁民而爱物”, 即把爱心从家庭扩展 到社会, 从社会再扩展到自然万物, 进而使仁爱具有了生态道德 的含义。 这种崇高的境界引导人类理性地控制物质欲望, 并把物 欲导向精神的追求与创造, 塑造人类“赞天地之化育”的伟大胸 怀,即理解、赞美和协助自然界之生生不息,并以这样的方式发 挥人性, 而成为天地大自然界的一部分。 而西方近现代科学思想 认为自然界本质上是一种纯粹物的结合, 是一幅符合机械力学规 律的自然图景, 是一个在人类之外跟人类毫不相干的体系, 是人 类的能源场与垃圾场, 从而培养了人对自然的傲慢感、 对于其他 物种的优越感。 儒家“天人合一”的生态智慧则对自然有一种热 爱、同情、亲近之情,认为一切知识本质上都来源于活生生的自
然,而不是来自实验室中的自然切片, 强调对自然本身的直接接 近。[ 8]这样,儒家文化的生态智慧显然能够弥补西方“力量 型”科学观念的不足。 它警示人类, 应该去除在自然面前的自负 和傲慢,应该敬畏自然,停止无止境地向自然索取,保持与自然 的和谐,才能使科学技术更好地造福于人类。
2 道家文化中的生态觉悟:“道法自然”思想的启迪
道教文化也是华夏母体上土生土长的血脉文化, 道家的核心 范畴“道”把人类置于自然世界的大系统中, 从自然现象推及人 类社会的道德行为准则, 以及人类对自然界的态度。 其思想路径 和特征, 与当代复杂性科学的生态趋向是一致的, 从而有助于消 融西方“力量型”科学范式的界限。[ 9]首先,道家的“道法 自然”生态思想可以为科学提供新的形而上学基础。老子认为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来源于自然并统一 于自然界, 人是天地生成的, 人与天地的关系是部分与整体的关 系,它们相互依赖、相互作用,构成和谐统一的整体。道家文化 中的生态智慧与近代西方主客二分的机械论、 二元论以及人类中 心主义观念是根本不同的, 从而可以为西方“力量型”科学范式 提供新的哲学基础。 其次,道家的循“道”而为的价值原则与当 代生态科学的价值目标是一致的。 老子的“道”具有生态价值的 意蕴,就是要求人们的行为要与“道”一致, 要与天地万物一致, 尊“道”贵“德”,顺应自然,体现在实践上就是“无为”。当 代生态科学十分推崇老子的这一思想, 与老子把天地之“道”作 为确立人类道德的根据一样, 生态科学的整体论思想、 价值观原 则都是以生态系统的自然性质为根据的, 主张要对自然过程作出 谦卑的默认, 让自然按照自己的节律运行而不要去破坏它。 其三, 道家的生态哲学与当代 21 世纪科学追求的最高境界都是人与自 然相和谐的生态整体境界。 老子的“道”是一种尊重生命和自然 的伦理观,它要求人们的活动尊重天地自然,尊重一切生命,与 自然和谐相处,这与生态科学的生态中心主义观念是十分吻合 的,他们共同指向“天人一体”、 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态境界。
总之,在生态整体系统中,人不在自然之外,也不在自然之上, 而在自然之中。 人应当站在生态系统和地球的角度, 成为大自然 的神经和良知,关心其他生命,维护生态系统的稳定,用自己的 实际行动来体现并弘扬大自然的“生生之德”, 维持自然界的美 丽与和谐。这就是道家中所蕴涵的生态智慧对西方“力量型”科 学最大的启迪, 今天我们提出科技生态转向的理论支撑点也在于 此。
西方科学的畸形发展而带来的一些文化困境, 为东方文化发 挥作用提供了新的历史机遇, 使人类把目光投向了更为广阔的人 类文化图式,从儒学、道学等东方文化中寻找生态智慧与启迪。 作为东方文明代表的中国文化, 能以其特有的生态智慧和觉悟为 西方“力量型”科学突破固有的范式提供有益的催化作用, 并以 其丰富的文化内涵范导科学应有的气质, 现代科学与蕴涵了东方 智慧的儒家、 道家文化进行跨文化对话, 对于人类超越科技文化
困境、迈向澄明之境无疑具有积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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